【林秦】安全感
这场雨来的毫无预兆，本要付钱下车的林涛盯着玻璃窗上越来越多的水痕，突然扒着驾驶座的椅背报出一串地址。
“麻烦你了师傅。”
“陪女朋友？”胡子拉碴的司机师傅朝他会心一笑，而后叹息一声抱怨起自家难哄的媳妇:“女人啊，就是麻烦。”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喜悦。
“不是，就是一朋友。”被误会的林涛难免有些尴尬，拨了拨后脑的头发解释道。
“哟，小伙子还害羞了。”司机师傅用一脸“哥是过来人”的表情回头瞄了他一眼，林涛索性不再辩驳，只是默默地掏出手机仔仔细细地照着自己的脸。
他有脸红吗？林涛摸了摸自己的两颊，对司机师傅肯定的态度表示十分不解。
雨势没有加大，时间也还早，他摸着自己空落落的肚子朝附近的小吃街走去，几分钟后拎着一提啤酒和一袋小龙虾与烧烤站在了秦明家门口，丝毫不担心对方会把他赶出来。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又令林涛安心的脚步声后门开了，秦明还是穿着万年不变的西装三件套，显然还没来得及换上睡衣。他一脸嫌弃地把门口的人从头顶湿哒哒的发梢到底下溅了泥的裤脚打量了一遍，眉峰微锁。
“你怎么来了？”秦明绷紧的神经得以放松，心里对这个总是及时出现的挚友是抱有感激的，说出去的话却仍带着一贯的冷淡。
终于见到人的林涛心里总算彻底踏实，托他这个好兄弟的福，他现在得了一种下雨天见不到秦明就坐立不安食不下咽的病。多年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电闪雷鸣的雨夜，半醒间那通只传来沉重喘息声的电话，他冒着大雨连夜赶去秦明家，攥着钥匙的手直哆嗦，半天对不准钥匙孔。
他顾不上拖鞋也来不及想秦明的严重洁癖，冒冒失失地冲进房间。
半透明的窗帘如同鬼魂一般到处乱飘，无数的雨水从的大开的窗户砸在地板上，书架上的书被吹得七歪八扭地散成一片，桌角旁还有玻璃碎片与一摊不明深色液体。这看起来就像是谋杀案发现场或者刚经历了入室抢劫，劫匪还是最粗鲁最无章法的那种。
最糟糕的是，秦明不见了。
妈的。林涛低声骂了句粗口，假设了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与解决方案，他立刻通知局里，自己也马上动身寻找。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林涛在附近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心烦意乱地来回揪自己的头发，忍不住往外骂脏字。发泄过后终于冷静了不少，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雨水，进屋静下心来分析。
秦明刚才用手机打的电话，手机还在桌子上，而地上浅浅的水印一直延伸到……
衣柜？
林涛站在衣柜门口，手还紧握着门把手，张着嘴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看见以一种很不舒适的姿势蜷缩在左侧的秦明，后者的视线仍然一动不动地定格在木制板上，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已经毫无意识了。
林涛先是有些气急败坏，然后被他这幅模样吓得连忙把人拉出来，边检查状况边说:“我艹，你吓死我了！你明知道你兄弟我胆子小。”他的体温冷得几乎不像活人。
“以前……”秦明的嘴唇快速又微小地张合，声音沙哑得像是几天没说话。
“什么？”林涛没听清。
“就像今天一样……暴雨……打雷……”秦明的鬓角也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汗水浸得湿透，痛苦地捂住脸。林涛也终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换做平时，林涛有一百种与秦明互侃的台词，他们十几年前就是这样，他习惯这个也乐意与秦明进行这些幼稚的小把戏。那个时候的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有一天嘴上从不饶人的秦明会站在他面前哭，那会是多么别扭的情景，他实在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可是现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近在眼前，即便他心里难受得要命却说不出一句像样的安慰话。他只是下定决心。下次，今后的每一次雨天，他一定得看着秦明。
……
“还能干什么，想你了呗。”林涛瞪大眼睛咧嘴一笑，把啤酒丢进秦明怀里，大手大脚地进了屋，拉好窗帘，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机的音量开大。
很好，听不见雨声了。
